秋日,天空波澜不惊地湛蓝着,闹中取静的古城一隅,忽然传出阵阵婉转的戏曲声,让人不由地停下脚步,轻轻推开振成巷37号的门。
眼前的一幕,使人目眩神迷。一群翩翩少年,摇曳着身姿,与他们手中的十寸木偶一起,一戳一站,一转一闪,一顾一盼。精彩绝伦的木偶表演,就这样,不期而遇。
少年杨锦伟手中的“天女”,被阳光照耀得一脸娇羞,“她”在蓝天下恣意挥舞着缤纷的彩带,更显得千姿百态,妩媚动人。
少年陈叶桐手中的“看门倌”,表情丰富,时而诙谐,时而逗趣,时而惊慌,又时而奋起反抗,让人忍俊不禁。
少年林鑫杰双手各一武生,各自孔武有力,舞刀弄棒,拳打脚踢,动作变化紧凑、火爆,情节随着乐曲声跌宕起伏,目不暇接。
……
小小木偶,演尽人间百态。技艺背后,是时光的雕琢,因为“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”。
但这“功”,包含了多少的内容,却鲜为人知。这群十六岁的木偶少年,小学毕业后入读这所创办于1958年、全国唯一一所专职培养木偶艺术人才的艺术学校——漳州木偶艺术学校,学制六年。“我们每一天都要和时间赛跑。”漳州木偶艺术学校校长吴蘋如数家珍,“除了掌上表演的‘功夫’,还要学习音乐类课程,如视唱、乐理、声乐、锣鼓、器乐等;舞蹈戏曲类的课程如身段、唱腔等;美术雕刻的专业课程,如脸谱、素描、色彩、泥塑、木偶道具设计制作、木偶头雕刻等;还有语数英、政治、历史等文化课程。”
“再打开一点,转起来,速度再快一点……”表演课开始前,作为授课老师,现年75岁的国家一级演员、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庄陈华,总是一遍一遍地敦促着孩子们练着基本功“热身”,随后在排练整场戏时,庄陈华再从细节入手,分别指导。“孩子们都还小,心性还不定,要学成一门技艺谈何容易,除了上课教的,回去还要勤学苦练。”言语间,庄陈华怔了怔,或许在那一刻,他回想起了60年前的自己。“他们现在虽然能独立表演几出戏,但还不成熟,进步的空间还非常大。”少年们的掌中技艺足以让观众们啧啧称奇、拍手叫好,但在庄陈华眼中,学到的,还只是“皮毛”而已,大师之路,漫漫其修远兮。
木偶雕刻课上,少年们在木偶雕刻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许桑叶的指导下,拿起小斧头,在一块木头上打出木偶头的坯形,随之用刻刀在木偶头上雕刻,眼睛、鼻子、嘴巴等五官慢慢成形,大概12节课的时间,一个木偶头的雏形雕刻完成,接下来,还要进行修光、打磨、补隙、刷泥、开脸、装饰等十多道工序,每一道工序都要反复多遍,花的时间,远比单纯的雕刻更长。“除了木偶头,其他的道具如刀、枪、扇子、雨伞等,都要自己制作,过程很单调,要孩子们能坐得住。”许桑叶的眼中闪着希望的光,她说,班上有的孩子非常有木偶雕刻的天分,且特别专注和认真。
“学这么多,辛苦吗?”
“会有一些辛苦。但我们热爱木偶艺术,我们也希望成为非遗传承人,希望到世界各地去演出,把漳州的布袋木偶戏发扬光大。”从艺4年的木偶少年们,已在全国大赛中崭露头角,不久前的“第五届全国木偶皮影剧(节)目展演”大赛中,他们参演的《大名府》一举获得大赛传承类奖项的最高奖:优秀传承奖。但木偶少年们深知,梦想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,他们的技艺,还将在人们看不到的春与秋,日与夜,继续千锤百炼着。